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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善立身

更新時間:2019-08-26  作者:鼎鼎當當
曲盡星河 以善立身
晦澀的長月大街上,一隊和尚拱衛著一頂肩輿,正在奔馳急行。

他們肌肉發達,鼓鼓的胸膛上扣著胸甲,手提嵌銅的哨棒,臉上涂著銅彩,馬步分成兩段,左右分成兩縱,雖有肩輿卻不減飛馳。每每有巡城的兵丁攔截,為首的只要亮一亮腰牌,就在兵丁的避讓中繼續疾馳。

雪花悄悄飛舞,若碎屑傾灑,使得這場景愈發蕭索肅穆,不知哪里的信徒念起佛經,頌起佛音,更增他們龍虎般若的氣質。

他們的目標是霸上城郊的一座草堂。

周圍的鄰居都知道,那兒住著一位信佛的軍漢。

一年多來,他敲木魚念誦佛經,在宅院中負石推碾。時常有無賴兒來此向他求學武藝,給他送壺好酒,吃完喝完,他也肯教,問他所教授的武藝,則自稱是鎮北八極。

僧慧來此住了兩天。

馬天佑給他騰了房屋,他就在這里居住。

與同門的分歧使他開始受到排斥,佛寺之中已無安寧,本是來看馬天佑,勸說一起去陳州的,沒想到來到之后,馬天佑侍奉自己如父母高堂,他便在這里住下,籌備去陳州的事情。

天漸漸黑了,師徒幾人用完飯,庭院中觀雪說話。

隨僧慧住進來的一名弟子忍不住問:“師傅。咱們還是要去陳州么?!聽說東夏中途反悔,打進了關中,只怕他們與陳州的叛賊早已勾結在一起,救陳州百姓還有何意義?如此我們還要和師門眾師叔伯師兄弟決裂,去陳州么?”

僧慧閉目不言。

戰爭非他可以決定,但救治黎庶的決心一下。

他懷疑這是佛主給他的頓悟。

佛憑什么得人信仰?

蓋寺廟嗎?

給無賴兒撒錢,傳播信佛好嗎?

四大皆空嗎?

不,信仰需要有靈魂,沒有向善的力量,就只是架子而沒有靈魂,他唱了個喏。弟子們也跟著唱喏。

塑造信仰談何容易,然而為了佛門的千秋大業,師門的誤解算得了什么,險惡的陳州算什么,佛若不能舍生取義,又會有堅定的弟子和信徒么?

他盤腿而坐,示意弟子們坐下,待所有人都坐了,這便說:“你們若是怕危險,怕吃苦,出我門回寺廟,為師絕不怪罪。為師心意已決,上有佛祖指引,下有良知在懷,不會更易了呀。你們在入我門下時,時常問貧僧,我為何信佛,這便是告知汝等,為何信佛,信仰,需要爾等覺得值得。“

馬天佑唱諾,輕言道:“師傅度我,我信師傅。”

僧慧點了點頭,又說:“今日是否飲酒?要用心將之戒除。日后我門弟子,為堅定佛心,不可沾染惡習,惡習,是破壞向善的力量,惡習,會造成你等貪念癡嗔,會毀掉信徒對我們的信仰。那李虎出身王室,食不求精,衣只為保暖,不近女色,不貪錢財,心有大善,故而能拒敵兵數萬,百姓信他。諸位要宣揚佛法,豈不從他身上看到力量從何而來?”

雪花不住飄舞。

僧慧帶領他們做起晚課。

曾幾何時,僧慧出入豪門,為佛事奔走于將相,也是美色入懷,千杯不停,然而這一刻,卻是覺今是而昨非,心神天地俱籟。

其實往來士林,讀書只為機辯之用,佛經并未一一讀透,忽這一日頓悟,萬般佛法似紛沓而來,令他臉上有

一種安詳的神采。

門外已是武僧林立。

門內,僧慧與一干僧人在雪下晚課。

一聲清脆的木魚聲。

像是打開了眾妙之門。

僧慧唱道:“世人自色身是城,眼耳鼻舌是門,外有五門,內有意門。心是地,性是王。王居心地上,性在王在,性去王無。性在身心存,性去身壞。佛向性中作,莫向身外求。自性迷即是眾生,自性覺即是佛。”

柴門破開,武僧蜂擁而入。

眾弟子驚起,僧慧亦睜開雙眼。

馬天佑已經迎上去,雙臂撐起揮舞的棍棒,怒吼一聲,飛肘身靠,打飛一名武僧,旋即手腳并用,拽下一根哨棒,如大槍一般,蕩得武僧人仰馬翻。

雪不住下。

馬天佑怒吼道:“師傅快走。”

他一回頭,兩根哨棒就呼嘯著打在他的后背上,斷成四截。

僧慧的眼神中不由漾出淚花。

然而馬天佑這種歷經戰陣之人的兇猛,在室內練習棍棒的僧人又如何見得,他怒吼一聲,回棒一掃,又一腳,一僧騰空,倒撞柴門,柴門塌了,他又點了幾點,門口的武僧幾乎都在地上橫七豎八。

柴門巨響,驚動四舍。

農戶們紛紛出門,便有僧人警告他們:“佛門清理敗類,閑人避遠。”

小轎落地。

達摩在小轎中低眉。

有些事情往往是身不由己。

事情的發展早已是超出預料,自己引以為傲的腹心弟子,自己卻要被迫捉拿,扣他一頂帽子“佛門敗類”。

他真希望僧慧能跑掉,跑回他東北的地盤,否則,他迫于朝廷和眾佛門的壓力,真要不得不手刃愛徒。

和尚無二。

愛徒即其子呀。

達摩心里翻江倒海,心道:曾幾何時,我為了出名為了受人供奉,不惜西天取經,然而取經回來,功成名就,卻被逼殺死愛徒!?

其實愛徒何罪之有?

他無非是拿著李虎的一封信,見我不敢答應,自己挺身答應了。

事到如今。

這一身是成功還是失敗?

僧慧亦透過倒掉的柴門,看到了肩輿。他大喊:“師傅。可是師傅來了?徒兒有話要與師傅講,只求師傅一見。”

見還是不見?

達摩老淚縱橫。

他心說,我只是個普通的老和尚,不想成了教宗,我只想享兩年福,不想大冬天半夜坐在健布門外,不想被墨門請走看他們放銃,不想皇帝召對,問怎么治國強兵,更不想站在徒弟面前,大喊一聲“納命來”。那前去西方,師徒一起跋涉,兇險的流沙,是人進去就不見影,四周茫茫,他僧慧一直陪著自己,水快喝完了,他把最后的留給自己,他自己幾次昏迷,他是自己的徒弟,也是自己的兒子呀。

達摩繃不住了。

吐沫和眼淚一起迸射,他在轎子里無聲大哭。

庭院里仍在打斗,馬天佑像是一架不知道疲倦的機器,護住師傅和眾師兄弟,而且越出手越狠,越不留情。

院子里開始有斷胳膊短腿的武僧,人已被他鎮住,滿滿打轉而不敢緊逼,只是那墻外,武僧依舊林立,像軍隊一樣數量眾多,密密麻麻。

達摩收拾了一下心情。

他輕聲跟轎邊的人說:“讓他束手就擒,我肯給他回寺面壁思過的機會。”

僧人立刻傳達他的意思。

照數不清的武僧看來,這是他僧慧放棄抵抗,跪地流涕求饒的時候。僧慧卻拒絕了,如果他被抓回去思過,立下的宏愿怎么辦?還不如當場一死。他朗聲道:“師傅,弟子只求一見,然后是生是死,全憑師傅決斷。”

見還是不見?

達摩怕見了心軟,回去難以交代。

但是這也許是最后一面呀。

他咬了咬牙,下轎了。

制止武僧們,他走進倒塌的柴門,僧慧跪拜,然后示意室內談話,他上前一步,卻被僧人攔住警告說:“教宗。不安全。”

不安全?

他僧慧一個書生,達摩卻是玄功大成,之所以要進屋子,無非是想說幾句不想讓外人聽到的話。

不只僧慧想單獨說話,他達摩一樣想。

達摩喝斥眾僧,走向僧慧,兩人一起進了草堂。

在里頭,油燈閃亮,僧慧又突然跪地,達摩以為他要求饒,不料僧慧卻道:“師傅。你須給弟子一個機會。百年后救我佛教的機會呀。”

他叩首道:“弟子回來,見您千難萬難,根本沒有與師傅促膝長談的機會,弟子今日借機斗膽問您,佛教發展下去,如何收場?”

達摩震驚。

大家都在為佛教怎么發展努力,他僧慧張口道“如何收場“。

僧慧道:“師傅。皇帝靠和尚,能打贏東夏,內圣外王么?如果不能,皇帝醒悟了呢?大廈傾頹了呢?”

達摩道:“那不用你操心,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,你怎么和一個叫李虎的糾纏不清了呢?東夏那里不需要你栽花結果,有狄寶信佛。”

僧慧道:“師傅明鑒。東夏有佛無佛不在狄寶,在李虎。在人心里怎么看待佛。師傅你也認為我勾結外敵,顛覆佛門么?”

達摩嘆氣道:“眾人之見,覆水難收。”

僧慧道:“弟子不為自己乞命,為我佛乞苗裔。西方僧國的模樣,真的是師傅心中的天國嗎?西方?真的是極樂之土嗎?也許是我們僧侶的極樂之土,凡人呢?在中土,儒道兩家深入人心,佛門與之相抗,有幾層勝算?若今日不能早做打算,異日無立錐之地呀。弟子出,看似不服佛門,欲兩立,實則為我佛門延命而已。佛這信仰,還沒靈魂,沒有靈魂之物,故大而虛,膨脹而不實,一早崩塌而不幸存。求師傅垂憐,給弟子一個機會,若弟子是對的,于師傅何損?百年之后,今日佛門在,師傅為天下贊頌,今日佛門不在,另有佛門存,師傅仍為天下贊頌,為我中原佛教之祖。”

達摩陷入沉吟。

僧慧從懷中掏出一個冊子,雙手遞過,輕聲道:“師傅。此乃弟子定的陰司,叫6da0lun回……師傅一看便知,它的靈魂就是向善,非善不可。儒有仁,道有德,而我佛,則需。”

他叩首道:“陰司裁決,不好以俗世律法,亦唯有以善,不殺生,方得圓滿。”

達摩翻看一二,片刻之后,念叨說:“善。善。”突然,他動情道:“僧慧,老衲做主了,你走吧。你是有才具的人,也許日后的佛門真的救靠你了。你若見得他狄阿鳥,與他言,非達摩負他,實在是身不由己,情不得已。”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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